明德重工季風華十年“養大”的明德重工，最終落了一個破產清算的下場，基本上被判了“死刑”。
“十年河東，十年河西”這一典故，在季風華和他的南通明德重工有限公司（以下簡稱“明德重工”）身上，再次得到應驗。
明德重工董事長、法定代表人季風華因涉嫌犯罪已于2015年8月底被正式批捕。“其實，從季風華被批捕開始，明德重工的破產清算就已正式啟動。”知情人士告訴記者。
讓業界為之震驚的是，在不到兩個月前的2015年7月31日，明德重工，一個中國造船業巨頭，被法院裁定破產。而此前一周，季風華也被警方帶走協助調查。季風華的微信朋友圈，從2015年7月12日開始，就再也沒更新過，當天的關于明德重工公開招募重整投資人的消息，是季風華在其朋友圈轉發的最后一條信息。
被裁定破產，也意味著明德重工已無任何重整可能了，明德重工締造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。短短十年，季風華就完成了一個輪回：從一手締造的造船帝國入圍胡潤富豪榜到走向破產，并讓自己身陷囹圄。
然而，一家有技術領先優勢的“造船王”，很早就提出了轉型升級，為何在大環境下，變得如此脆弱呢？最后關頭與國資背景的舜天聯手，為何不見優勢互補反而兩敗俱傷？掌舵者季風華怎么了？明德重工到底鑄成了什么大錯？
陷入危機
今年51歲的季風華，畢業于南京師大生物系。早年曾做過中學老師。1993年他下海后，曾在A股上市公司綜藝股份擔任副總多年，也曾領銜投資過8848、洋河股份等知名企業。
2004年，在資本市場賺得第一桶金后，季風華毅然辭職創業，進入正在騰飛的造船業，正式成立南通明德重工有限公司，注冊資本3180萬美元。與江浙眾多民營造船企業一樣，最初明德重工也是以散貨船起家的。
在季風華看來，做散貨船永遠做不大。他很快把汽車滾裝船、化學品船等高端船型作為發展方向。其中，在不銹鋼化學品船這一細分市場上，一度做到了全球前列，成為這一領域公認的王者。在2009年胡潤百富榜中，季風華以29億元資產成功上榜排名第395位。到2014年，明德重工進入了工信部造船業“白名單”，成為少數入圍民營企業的佼佼者。
雖然在造船領域，季風華把生意打理的有聲有色，但危機同樣伴隨著企業的成長過程。自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，國際航運業和造船業開始下滑，但明德重工受到的影響并不大，訂單依舊如雪片一樣飛來。
隨著金融危機的進一步發酵，國際航運業和造船業形勢急轉直下。之前，明德重工還能獲得四大行的貸款，而現在就必須逐步轉向股份制銀行求助。最后甚至只有極少數城商行愿提供貸款，且是以季風華個人無限連帶責任擔保為前提。甚至在他最困難時，高利貸也借過。
隨著造船行業的繼續沉淪，明德重工遭到資金、市場的雙重打擊。到2012年它一直在虧損，一直被“融資難”嚴重困擾，生產所需資金極為緊張，最終出現了延期支付供應商貨款等連鎖反應，甚至發生了員工堵門討薪的事件。
2013年，舜天船舶提出并購的要約被季風華婉言拒絕。當時，有雄心大志的季風華，并不想被別人收購，最多只想在某一領域，進行深層次的合作。
傍上“大款”
身在江湖，身不由己。為了生存，再沒任何辦法了，季風華只有選擇與舜天船舶合作。其實，明德重工和舜天船舶在造船上的深度合作源自2013年。舜天船舶主要做散貨船，技術能力有限，但因有國資背景，且是上市公司，在融資方面比明德重工有優勢。而明德重工有技術，以建造木片船和不銹鋼化學品船著稱造船界，但因民企背景融資較為困難。
“雙方走到一起，可實現優勢互補，共渡行業危機。”一業內人士表示。
后來，根據舜天船舶的披露：在合作方式上，對外，舜天船舶與明德重工作為共同賣方，對船東承擔建造并交付船舶的責任。對內，舜天船舶與明德重工簽署合同，約定舜天船舶向明德重工提供船舶建造資金，而明德重工則具體負責船舶的技術創新和建造。“不只是舜天船舶與明德重工，業內人士也對這一合作多有看好。”一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。
自雙方開始抱團以來，明德重工的船舶建造得以繼續推進，舜天船舶名下的訂單也明顯大增。其實攜手國資舜天船舶，除考慮到資金短缺的問題外，季風華更為重要的想借助外勢，盡快轉型升級。“未來，我們不會滿足于化學品船、汽車滾裝船和其他特種船，會往更高端的方向發展。世界上最優秀的造船企業將是我們的目標，而韓國三星重工就是我的榜樣。”季風華曾對外表示。
但是受船舶市場持續低迷的影響，船舶價格始終在低位徘徊，同時船東預付款比例大幅降低。原先的造船支付都是30%，后來都是5%～10%，沒辦法，剩下的只有自己墊付，一開始，明德重工積極配合。
但是，舜天船舶的訂單紛紛被撤銷，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。其向明德重工提供資金上逐漸開始保守。最終，舜天船舶開始以貸款的形式，給明德重工提供資金，利息高達15%～20%。
對明德重工來說，沒有辦法，再高也得用，這就像一個武林高手寄人籬下，你技術再好，功夫再高，我不給你吃飯，你再高也沒有用，也得任人擺布。盲目的擴張，使得明德重工喘不過氣來。
最終，明德重工舜天船舶的攜手，并未改變自己的資金短缺問題。明德重工財報顯示，截至2014年上半年，凈資產為-4.99億元。
驚天大逆轉
危機仍舊在發酵。在2013年，季風華逐漸認識到已經“兵臨城下”。曾經他預言說，2014年也就是在明德重工十周年這一年，將是明德重工的“轉折年”。此話竟然不幸被言中。
2014年12月26日，雙方攜手一年半后，舜天船舶率先發難。舜天船舶突然發布公告稱：因明德無法清償債務，舜天船舶對其提起了破產重整申請，雙方“婚姻”戛然而止，訂單神話迅速破滅。
舜天船舶公告稱，經雙方確認的債權債務數據是，截至2014年8月31日，明德重工及相關方欠舜天船舶款項共計25.54億元左右。而未經雙方對賬確認的數據顯示，截至2014年11月30日，舜天船舶對明德重工及相關方的往來款余額約為29.95億元，其中對明德重工及相關方的債權為28.05億元。
事實上，明德重工確實缺乏清償能力，不能清償申請人的到期債務。為保生存，沒任何退路，明德重工被迫同意在法定期限內接受破產重整。“希望此舉能給公司和員工一個更美好的未來。” 季風華曾對記者表示。
在南通造船界人士看來，這一舉措既在意料之中，又出乎意料之外。因為舜天船舶早就有意收購明德重工。“如果明德重工破產重整失敗進行破產清算，其他債權人也和我們一樣，可能面臨更大的損失。總的來說，大家都希望明德重工重整成功，實現雙贏。”上述內部人士表示。
若舜天船舶收購明德重工，將成為其新東家。但天有不測風云，在重整期間，舜天船舶同樣遭遇危機，自提出重組申請后，舜天船舶的業績并沒有得到徹底扭轉，而是一路下滑。舜天船舶2014年虧損3.3億元，2015年上半年虧損預計進一步擴大。據舜天船舶公告：2015年上半年，舜天船舶的凈利潤為-3.7億至-3.5億元。此外，截至8月12日，舜天船舶已有超過9億元貸款逾期，其中既包括從明德重工繼承的貸款，也包括為解決資金需求獲得的短期融資。即便在與明德重工合作之前，舜天船舶的業績就已存在問題，這些問題今年陸續被曝出。此時，舜天船舶已經陷入下滑虧損的泥沼里不能自拔。
對自身難保的舜天船舶，放棄明德重工“斷尾求生”也是一種必然。2015年7月，舜天船舶發布公告稱：“明德重工管理人認為舜天船舶目前運營困難，資金狀況十分不好，已無力調動資金來支持明德重工的重整，無力承擔明德重工的重整重任。
由于舜天船舶自身難保已放棄明德重工破產重整。至此，舜天船舶重整明德重工失敗。鑒于明德重工企業規模較大，職工較多，社會影響大，經明德重工管理人會議討論決定，收回舜天船舶在明德重工破產重整階段的生產經營管理權，終止舜天船舶意向投資人資格。
被判“死刑”
在商業世界里，只相信實力，永遠是強者的游戲樂園。一旦失去舜天船舶的重整，明德重工如失去重心一樣，迅速倒下。
中國造船業所面臨的寒冬愈演愈烈，明德重工的破產僅是一個縮影。據公開報道顯示：丹麥船東Celsius Shipping已撤銷了明德重工的14艘化學品船訂單。2015年3月，Celsius Shipping從明德重工訂購了最后4艘不銹鋼化學品船，每艘造價約為3920萬美元，但是僅前2艘獲得了預付款保函。“對于船企來說，訂單是企業生存的關鍵，在造船業不景氣的大背景下，明德重工訂單大幅下滑，并且自身債務壓頂，在失去了舜天船舶的接盤后，破產清算是遲早的結局。”船舶行業分析師宋冬明對外表示。
2015年7月9日，明德重工發布重整公告，有意把公司資產掛牌出售，希望有行業巨頭來重整自己。季風華希望明德重工重新站起來，但是截至7月30日，仍沒有新的意向投資人愿意接這個燙手的“山芋”, 明德重工危在旦夕，季風華憂心忡忡。
最終，最讓季風華擔心的還是來了，在重整期內，明德重工并未能提交重整方案，同時，很顯然短期內已沒有企業有能力接盤，根據《破產法》規定，選擇破產已經是明德重工唯一的選擇。
明德重工最終沒能逃脫這一輪造船業的普遍命運——民營的東方重工、莊吉船業、正和造船等紛紛宣布破產；外資背景的STX大連破產拍賣多次流拍，就連國資背景的舜天船舶也同樣自顧不暇。
明德重工季風華十年“養大”的明德重工，最終落了一個破產清算的下場，基本上被判了“死刑”，今后，它恐怕再也沒機會了。與其說它倒在行業沉淪的旋渦中，倒不如說它敗給了自己。
